美國平民的中國“求”生記(計)一

計劃寫Moraa的故事,計劃了很久。每次打開電腦,總覺得很多話要說,而每次都不知道從何說起。短短十來天時間,經歷了太多,感觸太多。

收治Moraa純粹是個偶然。開科伊始,原本也沒想收治多少病人,更沒想過會收治重症患者。越是不想遇上的事情,偏偏越容易遇上。

Moraa 是個宮頸癌晚期患者,Ⅲb期。來我院初診的時候,已經是非常典型的Ⅲb期,宮旁浸潤達盆側壁,陰道浸潤到下1/3,接近陰道口的位置。婦科查體對她來說已經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,雖然查體時間很短,但是她的尖叫聲很響亮。因為癌腫的侵蝕,她的陰道已經變得非常狹窄,甚至無法清楚暴露宮頸。

她來時,已經開始出現癌痛。起初,我並不認為這是癌痛,我以為是腫瘤伴感染引起的慢性疼痛。而婦科查體的時候,看到的局面讓我震驚了。過去我一直從事的普通婦產科工作,對於宮頸癌晚期病人接觸並不多,Moraa算是我見過的初診病人中期別最晚的。

到了如此晚期才初診,我們都很驚詫。宮頸癌是婦科惡性腫瘤中,最容易早期發現的,按理說不應該這麼晚才發現啊。因為這個病的發展進程非常緩慢,從HPV病毒感染,到癌前病變,再到早期宮頸癌,通常需要數年,甚至數十年的時間。宮頸癌篩查的推薦時間間隔是3~5年一次,高危人群可每年體檢。多的不說,哪怕是5年做一次HPV和TCT的聯合篩查,通常也不至於一發現宮頸癌就是晚期。

但是Moraa的病情確實很晚,並且她也並非從來不體檢,病史詢問中了解到,她在半年前才因為月經量多的問題看過醫生,2年前同樣因為月經量多的問題上了環(一種可以減少月經量的環)。這至少說明,她半年前都還沒有顯著的癌腫表現。要不然就是她遇到的醫生太拙,把她給耽誤了。

事實上,Moraa 的病情,早在一個月前就確診了,是宮頸癌Ⅲb期,分化差的癌(預示惡性程度很高)。2個多月前,Moraa因為大出血、暈倒,被送到港大深圳醫院,檢查出重度貧血,血色素只有48g/L(正常人是120g/L),經過輸血才撿回一條命。當時因為出血太厲害,甚至無法進行準確查體。確診的宮頸病理活檢是在10月初出的報告。

這一個月,Moraa都沒有採取治療,而是正常工作,上班,順便積累關於宮頸癌治療方面的知識。

Moraa主要從事英文外教工作,她並不會中文。今年9月份來到中國,剛來就攤上這事兒,用她自己的話說“這太突然了!”她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,在西班牙拿的碩士文憑。她非常清楚宮頸癌Ⅲb期對她來說將意味着什麼。

剛剛初識,就讓我震撼,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,從她眼睛里我沒有看到任何抱怨和絕望。雖然她非常清楚,“my life may not be long”,但是在診室的交流中,我們仍然能看到她時而燦爛的笑容。

為什麼在中國治療?“因為我沒有足夠的錢。因為我的病情發展很快,回美國無法及時得到有效的治療。”

“我需要工作,不工作我就沒有飯吃,不工作我就沒錢治病。”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,Moraa心裏沒有抱怨生活的不公平,沒有抱怨社會的不公平,更沒有遷怒於任何人。她的冷靜,對生活的积極態度,深深的打動了我。她非常清楚,任何抱怨、焦慮、擔憂,都是毫無意義的。

“雖然我的生命或許並不長久,但是生活仍要繼續!”或許因為我平日接觸了太多焦慮的病人,這一點讓我感覺彌足珍貴。因此,我一直在綢繆寫下她的故事。

她向我們詢問治療費用,經過比較,她發現還是在中國治療便宜。而交談中讓她更愉快的事情是,接診她的盛醫生,是位知名的婦科腫瘤專家。而讓她更更更愉快的是,單位給她購買了深圳市社保,住院還可以報賬!

我們醫院剛開始運作不久,雖然是腫瘤醫院,但是目前功能並不完善,放療設備尚未啟用,而Moraa的治療必須要用到放療。不過Moraa的病情不太一樣,依照目前的指南,她的病情是比較適合新輔助化療的,因為陰道狹窄,做腔內放療,放施源器都困難,而新輔助化療如果效果好,可以增加放療的敏感性,可以改善陰道的條件,對放療會很有幫助。因此,Moraa決定先在我們醫院化療兩個療程。

然而病情的變化速度,超乎我們的想象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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