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加強，2009年被認定為北京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口技代表性傳承人，曾任鐵道兵文工團雜技團副團長。他出身於雜技世家，在繼承祖傳口技的基礎之上，自創了音樂口技。
成加強有一個夙願，就是要為全國每個雜技團培養兩名專業的口技演員。然而，苦於熱愛這門技藝的人才寥寥，至今他只收了一個徒弟和一個學生，分別是相聲演員焦健和相聲團隊“嘻哈包袱鋪”成員之一劉洪珍，廣收徒弟的宏願一直沒能實現。子女不能繼承他的祖傳功夫，成加強多少是有遺憾的。“這個沒辦法，現在行當多了。”
“我現在年屆65歲，要把舞台交給年輕人，希望這門傳統藝術能傳授給更多專業演員登台表演，而必須有專業老師指導，才能不走或少走彎路。”成加強說。
文、圖／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謝綺珊
一百多種聲音張口就來
近日，因家中不便，成加強與記者約在與家一條馬路之隔的北京國際雕塑公園裡見面。這也是他經常閑逛的公園，公園裡到處都是熟人，不過他一般不在這裏炫口技，因為他覺得“口技可不能隨便拿出來”。表演口技的時候，成加強被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：“您嘴巴里含着什麼東西嗎？”面對一臉好奇的觀眾，成加強笑而不語保持神秘感，他說這是“行規”。
儘管年紀漸長病痛加身，但是65歲的成加強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更顯年輕。幾十年的職業習慣在成加強身上已經根深蒂固，至今他走起路來仍很講究形體，步履穩健，“不能有半點拖沓”。成加強現在已經很少上台表演，但口技的台上功夫還是絲毫沒有落下，日常生活中總要把掌握的一百來種口技聲音過一遍，鳥鳴、動物叫、火車飛機輪船發動聲等種種聲響熟稔於心，張口就來。他說：“我平時要經常練功，一周練三四次，練氣息、肺活量和聲帶，把口技這些聲音都過一過，有的聲音還要藉助麥克風。要不然嘴巴就變笨了，舌頭就不聽話了。”
他對於自己的台上表演相當自信，“平時看着就是一般人，上台可就不一樣了。真是‘平時像睡蟲，上山像猛虎’”。除了口技，在24年的飛叉表演中，他從沒有讓飛叉掉下去過，還曾獲得飛叉全國優秀表演獎。此外，他還會表演數十種“戲法”（魔術），尤其擅長表演代表作《釣魚》。口技、飛叉、魔術等都是家傳絕活，這使他在盛年之時成為舞台表演的佼佼者。
最後一批打出來的孩子
成加強的絕技有祖傳的功力，爺爺成月川是天橋老藝人，因飛叉功夫了得而被稱為“叉成”。成加強說，爺爺從“耍小孩”開始，着力培養5名子女學成雜技。成加強的父輩中，“成氏五兄妹”曾是中國雜技界一面旗幟，他們的小武術節目廣受歡迎，並得到周總理的喜愛和接見。
成加強說，他是最後一批小時候打出來的孩子，7歲開始便每日起早練功。“雜技講究練私功，我們幾個孫輩，5點天還沒亮就被爺爺用雞毛撣子從床上打起來。先打的我，為什麼呢？我大哥不能打，他大了要給他面子，女孩不能打，弟弟小不能打。我7歲了剛好能打。”起床以後練倒立，練完功才能吃早飯去上學。“我爺爺有一個想法，一定要練得比別人強。別人功夫練到十成就不得了了，他要求我們要練到十二成。”因飛叉功夫了得，他曾在電視劇《謝瑤環》《鐵齒銅牙紀曉嵐》中表演過飛叉，難度最大的是在《謝瑤環》中出演殺手，須在離對方眼睛僅10厘米處飛出飛叉，卻不能傷對方分毫。後來他憑藉飛叉表演技藝進入鐵道兵文工團。現在，他還義務教一些农民朋友練飛叉。
16歲，成加強進入國防大學當兵，第一次上台是19歲時在部隊給首長表演，在台下緊張到感覺“不會演”，但一上台就像按下開關鍵似的“使勁演”。短短十分鐘的口技表演，驚艷全場。得到領導賞識以後，成加強抓緊練習口技，並立下當一名專業雜技演員的志向。此後，他經常傍晚從國防大學騎自行車回到北新橋的家，來回3個小時，只為跟父親學2個小時的口技。現在張嘴就來的口技，成加強下了幾十年的功夫。“學口技就是下苦功夫慢慢練，唇齒喉舌鼻全調動起來，沒有什麼捷徑可言。”他說，“從小練功也練出了氣力，有了氣力打底子，口技才能撐得起來。”
“京中有善口技者”
成加強說，口技是中國人獨有的絕活，最早的歷史記載是2000多年前孟嘗君靠門客學雞叫逃出函谷關。口技在現代生活中的應用，則可以從電影《偵察兵》中看到，女兵們以鳥叫蟲鳴作為溝通暗號，未動一槍一彈，就拔除多個伏擊點。
現在，口技藝術不僅可以單獨表演，還跟相聲、小品、舞蹈等其他藝術合作，藉此開拓口技的“戲路”，同時，也對其他藝術形式有所裨益。成加強說：“不少相聲融合了口技，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，只要一個聲音學得像，那就是包袱，而傳統相聲可能說半天才一個包袱。楊麗萍的舞蹈也結合了口技鳥叫，這種形式就非常好，當然，跟專業口技還是沒法比，在表達喜怒哀樂方面尚有欠缺。”
口技有南派北派之分，不過，成加強表示現在兩者區別不大，也就是南派口技多學小鳥叫，而北派口技擅長大鳥叫，其他大都雷同。以前之所以分為南北派，在於有“南孫周，北二成”之說，“孫周”指南方的孫泰和周志成，“二成”指北方的成連玉和成連貴。而成連玉正是成加強的父親。
作為一門獨特的民間藝術，口技曾是廣受歡迎的表演形式，這在中學語文課文、清人林嗣環的《口技》中得窺一二：“京中有善口技者”，以“一人、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撫尺”模擬“百千人大呼，百千人哭，百千犬吠……”表演者僅憑一人之口，發出上百種聲響，就可以演繹出一幕跌宕起伏的劇情。對此，成加強說，這稱為“隔壁戲”，考驗口技的基本功，換言之，這對於專業口技表演者來說還不算是最難的。
一朝練成跨界音樂口技
他認為，說到最難，還要數其自創的音樂口技——以口技鳥叫的功夫模仿嗩吶獨奏《百鳥朝鳳》全曲。“學鳥叫在口技中本身難度係數就是很高的，再學成嗩吶版本的鳥叫，等於就是跨界。”
成加強的獨門絕技是“百靈十三套”，包括模仿紅子、黃雀、布穀鳥、麻雀、鷹、葦蚱子、山喜鵲、大喜鵲、“油葫蘆”、木軲轆、小貓、小狗、小油雞等聲音，2006年，在此基礎上，他開始創作音樂口技《百鳥朝鳳》，挑戰口技的至高難度。
當時成加強已年過半百，之所以這麼拼，是因為有一天一個朋友說到，嗩吶就可以學鳥叫。話外音是“沒你們口技什麼事”，但成加強聽后並不惱，倒是靈光一現，有了創作性理解。第二天，他特地到西單買了三盤帶子，通聽了一遍后覺得很有可塑性。隨後，他請人專門做了曲子。而這首曲子，學鳥叫的功夫要到了一定程度，才吹得出來。有了幾十年的口技功夫打底子，《百鳥朝鳳》練了一兩個月就上手了，並開始作為成加強的代表作登上央視舞台表演。2009年，讓成加強拿下非遺傳人的，也正是這首獨特的《百鳥朝鳳》。
對話：
練口技就像談戀愛
廣州日報：練口技需要什麼先天條件？
成加強：其實一般人都可以練，只要練到唇齒喉舌鼻能夠巧妙地互相配合，口技就成了；甚至也沒有嚴格的年齡限制，兒童一般變聲以後就可以練。沒有牙是絕對不行的，所以我很注意保護牙齒，秘訣就是一輩子不抽煙不喝酒，不啃硬東西。舌頭不能太厚，才能練到巧舌如簧，在這一點上，我的確是一塊練口技的料。另外，還要休息好，我平時也注意補鈣，經常吃芝麻、魚、蝦米、海參等食物。成為專業口技演員還需要有老師的指導。
廣州日報：練口技的過程枯燥，您如何來調節？
成加強：所謂“干一行，愛一行”，練口技這門功夫就得像談戀愛一樣，不管如何都是愛。愛她，就得接納她的缺點。當然還要加上刻苦的練習，不受一番寒霜苦，哪有梅花放清香？口技這門技藝，除了“多盤”（多練），沒有別的。
廣州日報：如何讓口技這門技藝在新時代煥發光彩？
成加強：作為第三代傳人，我始終覺得，必須繼承和發展，口技才有生命力。我家已有上百年的口技表演歷史，不過，我爺爺就會一些鳥叫、動物叫；到我父親，既會鳥叫、動物叫，又會火車飛機輪船的聲響，另外還自創幽默口技踢踏舞；到了我這兒，則自創了音樂口技。口技表演者既要學習傳統的鳥鳴、動物叫、火車飛機輪船的轟響，最好還要能夠獨辟蹊徑，使口技有所發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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